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国家统计局原局长

中国集团公司促进会常务副会长 李德水

 

　　中国新闻社中新网记者：有一个问题我想请问李德水委员，从2005-2008年中国连续4年把经济增长的预期目标设定为8%左右，而实际执行结果都比8%高。昨天上午，温家宝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对2009年经济增长的预期又是8%左右，今年的经济形势比较困难，请您谈一谈为什么还能定在8%左右。

 

　　李德水：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大家觉得经济高增长的时候，像2003-2007年经济增长都是在10%以上，2007年达到13%，2008年是9%，预计目标都是8%左右。今年遇到这么严重的经济困难，特别突出的是外部需求减少，怎么又是8%的目标，总是不变，怎么理解这个问题？确实需要作点解释。

 

　　8%左右这个目标是根据我国现阶段的经济发展情况和需要与可能，比较合理的一个潜在增长率的区间。在经济增长很快的时候，比如前几年高速增长时我们定8%左右，那是为了用8%这样一个宏观调控的目标当作一根无形的绳子拉住它，再配合以各种宏观经济政策，不要让它跑得太快。因为这几年一直用这个指标，所以虽然我们前几年增长得很快，正是由于调控的作用把它适当地控制住了。否则的话，我想前两年中国经济早就出现过热了。所以这个8%不是脱离实际的，也不是虚设的，而是有重要现实意义的。今年国际经济环境不好，我们遇到了很多困难，为什么又提8%左右呢？那是根据我们的需要和可能以及我们潜在的经济增长率，只要我们做好了工作，努力去奋斗，是可以实现的。在困难的时候要把经济活动往上拉一拉、推一推，起这样的作用，所以还是定了8%左右的经济增长目标。谢谢。

 

　　记者：第一个问题我想问一下李德水委员。在昨天温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今年把扭转经济下滑的趋势作为宏观调控最重要的目标，您认为造成中国经济下滑的主要原因是什么？是内因还是外因？

 

　　李德水：影响今年中国经济下行压力加大的主要原因就是外需不足。因为国际金融危机使我国出口严重受阻，进口也开始减少，甚至进口的降幅比出口大。这是由于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下跌，以美元计的进口数下降了；另一原因是我们现在的出口是根据过去的订单，而现在的进口是依照未来出口的订单，因为未来出口的订单少了，所以目前进口的原材料、元器件也大幅减少，这就使进出口都有较大的下滑。所以影响今年中国经济的最主要因素是外部需求不足。至于内需方面可以说实现8%左右的增长根本不成问题，我们要通过努力扩大内需来弥补外需的损失和不足。谢谢。

 

　　英国金融时报记者：请问李德水委员，在两天前我们都看到有关您接受采访的媒体报道，当中您提到温总理将有可能宣布新的经济刺激计划，世界股票市场因为预期中国将会出台新的经济计划而普遍上涨，但是昨天温总理在作《政府工作报告》的时候并没有提出任何新的经济刺激计划，请您介绍一下当时您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作何考虑？您是否期待着在未来温总理或者中国政府其他领导人将会宣布新的经济刺激计划？

 

　　李德水：这个问题我真的有心里话想跟大家说。首先我要澄清一下，在3月4日上午，有几个记者围着我，问我有没有什么新的政策出台、刺激方案出台，我说我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看到《政府工作报告》，请你明天看电视，温总理要作《政府工作报告》，里边对今年的经济工作都有全面部署。结果记者就写了这样一条报道：“李德水透露，明天温家宝总理将公布新的经济刺激方案。”当时我确实还没有看到过《政府工作报告》，也没有说什么“新的经济刺激计划”。加上其他一些消息，股票市场就猛涨了，当天A股沪市涨了6.2%，深市涨了6.9%。亚洲地区，甚至美国，昨天的股票也跟着涨。看来大家对中国经济的发展实在是非常关注的。我要对这位记者提出的问题作一个回答。首先，我认为你这个发问是不准确的，你说昨天温家宝总理没有提出任何新的经济刺激计划，这就完全不符合实际情况。我昨天晚上也看到了《华尔街日报》发表了一篇文章说“中国人大开幕，未承诺新刺激方案”，这是不客观的。想想昨天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了全面实施促进经济平稳较快发展的“一揽子”计划，内容多么丰富啊！涉及扩大投资的措施、扩大消费的措施，涉及到各个方面。我随便报几个数字，除了中央财政直接的投资外，税费改革、减税退税，这就使居民和企业减轻负担5000亿元，直接增加城乡低收入居民的补贴、家电下乡等等，还有补助低保的住房困难家庭的实物廉租房建设、地震灾区建设。“三农”投入就是7161亿元，这些都是很大的数字。包括大学生就业中央都出钱帮忙，怎么培训农民工都想到了。还有生态环境、进一步鼓励出口的政策等等。科技投入力度也很大，达到1460亿元。还有提高中小学教师的待遇，离退休职工的待遇等等，各个方面都想到了，都有明确的措施，提出了具体的、切实可行的方案，怎么能说没有提出新的措施呢？

 

　　你们所说的新的方案，我想是指前不久有的人这么猜想：4万亿不够，再来8万亿、10万亿的这样一些议论。其实这是空穴来风，是市场上的一种传闻，官方没有任何这样的说法。个别媒体借我的名义说会有新的刺激方案就是指的这个内容，这完全是一种误解，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而且从我们中国当前的发展情况来看，没有必要搞那么大的投资。从实际需要出发，《政府工作报告》中这样的安排是适当的、合理的。

 

　　现在中国的经济跟美欧日和其他一些正处在金融危机煎熬中的国家情况相比是不一样的。美国、欧洲一些国家向金融机构大量注资救市，我们中国政府需要向哪个金融机构注资吗？根本不需要。我国金融机构资产质量很好，负债率很低，四大上市银行资产不良率只有2.5%左右，符合巴塞尔条约要求的资本充足率在8%以上的银行有193家，占我国整个银行资产的99.6%。所以我们的政策很好，我们的刺激经济方案不是去处理那些泡沫、处理那些垃圾，而是扩大内需、推动经济的增长，性质是很不一样的。不能要求中国刺激经济的方式跟西方的方式一样，我们为什么要按照他们的模式来处理呢？

 

　　而且我还想在这里理直气壮地说一句：中国根本没有发生什么金融危机！中国的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支付、结算畅通无阻，我国金融系统资金充足，贷款增加得很快，不存在像西方国家和其他一些处在金融危机煎熬中的那些国家和地区那种银行无钱可贷的情况，我们只是受到国际金融危机的冲击和影响而已，不要把概念搞错了。

 

　　第二，我还想说一句，或者说牛气十足地说一句：中国经济没有、更不会进入衰退！有些人讲话比较简化，什么经济衰退，把我们也说进去了，这不对。经济衰退是有严格定义的，是以前美国提出来的：GDP连续两个季度负增长叫作衰退，现在这个概念全世界都认同。我国经济增长率去年四季度为6.8%、全年9.0%，睁开眼睛看看世界，哪个国家有这么高的经济增长速度？所以中国经济并没有、也不会进入衰退，只是受到了国际金融危机的冲击和影响，增长速度放缓一些而已。我相信会继续增长，而且今年8%左右的增长是可以实现的。

 

　　另外给大家透露一个消息，今天是真正透露，那天我没有透露什么（笑）。大家给我“平反”，3月4日的话报道有误。2008年中国的GDP总量300670亿元人民币，按照2008年平均汇率6.948：1美元，折合43274亿美元，2008年年初年末平均人口数为13.2465亿人，我们去年的人均GDP已经达到3266.8美元，登上了3000美元的新台阶。这意味着什么？国际经验表明，当一个国家或者地区人均GDP超过3000美元之后，城镇化、工业化的进程会加快，居民的消费类型、消费行为也会发生重大的转变，这对于我们今年扩内需、保增长、调结构恰逢其时、非常有利。

 

　　最后，我十分感谢英国金融时报这位记者向我提出这个问题，我也是金融时报的读者，我每天都要看他们的文章。我在这里想特别强调一下，我们要全面理解、读懂读透温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这个《政府工作报告》的内涵非常丰富，它的含金量是很高的，它有着很大的杠杆效应，实行起来会产生数倍的乘数效应，有四两拨千斤的作用和意义，能够把社会资源极大地调动起来，它的力量是非常巨大的，一定要全面地认识这个问题。不要在4万亿、8万亿上纠缠不清，而应全面、准确地读懂、读透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

 

　　新京报记者：我想问一下厉以宁委员，您刚才一开始提到消费券的发放最重要的问题在于它的公平性，我想请您具体谈一下如何做到这种公平性？另外一个问题是您觉得北京是否应该发放消费券。同时这两个问题也想问一下李德水委员。

 

　　李德水：关于消费券，我的看法是要发给真正需要的低收入的群众，要雪中送炭、不要锦上添花，比较富有、消费力高的，给他们发消费券干吗？没有必要，要实事求是。我就这个观点。

 

　　工人日报记者：有一个问题想请厉以宁委员和李德水委员分别回答一下。昨天我看到有一位人大代表说一些国企的负责人拿着相当于普通职工上千倍的薪酬，严重地偏离了公平与效益的底线，事实上普通劳动者手中没有钱的话，即便发放消费券可能也难以长久真正起到刺激消费、扩大内需的作用。所以请结合昨天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的提高劳动报酬占国民收入比重这一条谈谈你们的想法和建议。谢谢。

 

　　李德水：造成企业高管工资偏高的问题是一个历史发展的过程，过去国有企业没有这么大的差距。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大量外资企业进来后，尤其是金融机构，如果高管工资太低的话，那人才就留不住，马上就被挖走了，造成流失。在这样一个背景下，高管工资是逐步提高了，特别是这几年比较高，大家都感觉数量比较大。实际上企业有它的规则，按照绩效挂钩，是有制度的。当然，我不认为这种高薪状况就一定合理，我不认为西方金融机构的老板，像雷曼兄弟高管拿3000万美元的年薪就是合理，连美国都认为不合理，现在都要裁减他们的工资，限制他们的工资。最近央企也提出来，“央企不裁员，高管要减薪”，他们已主动提出这个问题。而且总理在昨天《政府工作报告》中讲到扩大消费尤其是居民消费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讲“继续调整收入分配格局”，从政府的角度上也要去调整收入分配格局，使收入分配更加合理，这也是扩大消费的重要基础。

 

　　记者：去年您在统计局网站上发表过一篇文章，是谈宏观经济和股市的，后来对股市起到了很强的激励作用，今年您对股市有什么看法和建议？

 

　　李德水：去年6月份，美国次贷危机的寒流已经阵阵袭来，国内股票市场出现了低迷，连续一个多星期往下掉，当时我有点着急，我就一口气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作《中国资本市场一定能够保持平稳健康发展》。6月17日，新华网转载了。当天的沪市A股综合指数涨了147.6点。我主要从9个方面，从宏观经济角度上解疑释惑，提振信心。股指上扬，说明市场对我的观点是认同的。到现在为止，中国股票市场在1800点、2000点、2000多点这个水平徘徊已有半年多时间了。我认为如果不发生特别意外的情况，应该说它不能跌到哪里去了。今年我国经济增长速度放缓了一些，但还可实现在8%左右这个水平上。企业去年四季度的财务报告出来可能不大好看，但是今年全年下来，还是能够让大家满意的。所以我认为中国股票市场保持平稳健康发展是可以实现的。我也不希望看到它涨得很高，像前年6124点那样是过分了。现在这个水平，市盈率在15-16倍左右，我认为是比较合理的。我还是强调要有信心。而且中国股票市场还有一个特点。去年9月18日，中国汇金公司宣布要出手增持其金融子公司的股票，如果跌得太多就增持，最低的时候回购，涨高时再抛，这是很大的效益。同一天李融荣同志宣布，支持央企增持或回购上市子公司的股票，央企是多大的块头啊！有这两大家出手，就可以托市。这种机制哪个国家都没有。有了这两大保障器，中国股票能跌到哪里去呢？不会跌到哪里去的。我们今年就是要好好落实中央的一系列宏观调控政策，把经济搞上去，这是最基本的。经济搞得好，不仅要努力实现8%左右的目标，而且质量、效益都提高，我们的股票市场就会更好，应该充满信心。